方才貪涼，直接用冷水在井邊沖了身子，倒不想，還是便宜了這廝。

柳宓這丫頭臉皮到底多厚？尋常女人見了男人露出胳膊都面紅耳赤的，偏她，每次見他不穿衣服一點都不臉紅。

相反，坦然的讓他懷疑，到底誰才是那個光著身子的人。

“這麽晚過來，有困難了？”

“不是，就是例行檢查，看你在幹嘛。”柳宓轉了一圈屋子，發現裏面沒有不要臉的小妖精後，語氣隨意了許多。

見他又快速的穿衣服，生怕被她占一點便宜似得，眼睛轉了轉。

“那個，你先被穿衣服，我看看你傷口現在長的怎麽樣。”

秦淮狐疑的看了她一眼，“真的只是看傷？”

“要不然呢？我大晚上來看你，你以為是為了什麽?”柳宓一臉理直氣壯。

秦淮上下掃視了她一眼，久到柳宓都快心虛的時候，這人麻利的將外衣披上，“都大半年的傷了，你這會想看，能看出什麽？”他想也沒想的把衣服穿上，一臉你休想窺覬我鮮嫩肉體的浩然正氣的表情。

柳宓目瞪口呆，他既然知道自己是在說謊，剛開始的時候為啥還逗自己？

翻來覆去的，心裏還是不樂意，她嘆了口氣道，“就知道是瞞不過你的，不過我有的話是哄著你了，但有的，可不是，你當時傷的可是肺臟，表面看起來長好了，內裏可不一定，你既然害羞不願意讓我看你身子，那你得伸手出來，我給你把把脈，這總行了吧？”

把脈個毛線啊，她又不會，但是這會她就是存心想要占便宜，說點無傷大雅的小謊，想來也沒關系。

秦淮有些疑惑。

可是實在頂不住柳宓那雙真摯的眼神。

她如願把了脈。

秦淮的脈搏跳動的極為有力，而且手腕極粗，她目測了一下，都差不多頂過自己兩個了。

得虧方才弄手鏈的時候未雨綢繆，弄大了許多。

她把著脈，眉頭微皺，秦淮見她些許時間也沒說出個什麽，側目在另一邊。

不一會，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，手上也有異樣感覺襲來，他扭頭一看，他就知道這丫頭不安分！這會正拿著一串珠子正在往自己手上套。

跟他的目光對視上了，這丫頭非但沒一絲絲的心虛，還特意按住了他的手，讓他動彈不了後，加速了手腕上的動作。

哪裏有姑娘家抓著男人的手擺弄的！

秦淮嘆氣的時候，那串珠子被她套在了手腕上。

柳宓輕舒了口氣，將自己的手腕亮出來，一串血紅的珠子在她白嫩纖細的手腕上，格外好看，她特意晃動了下手腕，珠子相互觸碰，清脆作響，她似乎是得到什麽有趣的物件一般，晃動著手腕，跟他手腕相互對比，“你看，咱倆一人一個，這是保平安的，你可不能摘下來。”

這會跟她爭執，非但爭執不出什麽，還會浪費不少時間，秦淮看了一下這串珠子，貼在自己黝黑遒勁的肌肉上，實在算不得好看，不過這會要是摘了，怕是她又得鬧騰不短的時間，秦淮放下袖子，心道，還是等她走了再摘下來，也好讓耳朵多一會的寧靜。

倆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陣，秦淮忍不住詢問，“聽說你又到趙家去了，張廉的病……”

“白夫人的脾氣好嗎？”

柳宓沒正常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轉過話題說了句這個。

秦淮雖不懂其意，但她既然問出了口，他沒推辭，仔細的想了下，認真回答，“錙銖必較。”

“哎呀，那我好怕啊。”柳宓還真的是擔心許多的模樣，認真叮囑他，“你這幾日不忙的時候，就多去趙家門口轉轉啊，我要是還活著最好，要是我失手治不好他，被那白夫人記恨，沒準我是要被人偷滅了口的。”

“你也知道害怕？”秦淮抽出自己的手掌，起身往外走，“你要是真的害怕，當初也不會接手這一攤子。”

他也會啰嗦啊，柳宓面上表現的挺不耐煩，心底還是竊喜幾分，一邊嘟囔著我知道了，一邊享受著他難道的外露的情緒。

“走吧？”

“哎？去哪？”屁股還沒坐熱呢，要往哪去啊。

“送你回去！”雖說現在沒了宵禁，可這丫頭夜裏亥時跑出來，著實膽子大，尤其是現在她住在別人的府上，出入不方便，他怕在外面耽擱久了，壞她名聲。

拉著不情願出門的秦淮悲傷的發現，原先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自己，竟然有一天也會變到婆婆媽媽的那一步。

送她回去的路上又生了波折。

柳宓說餓了，要去吃餛飩，還是一臉吃不到餛飩我今夜睡都睡不安穩的模樣。

他頹然的搓了搓臉，帶著她去餛飩攤子。

但是沒想到的是，今個來的比較晚，人家賣餛飩的夫妻倆早早賣完了歸家了。

以為沒吃到餛飩會鬧脾氣的柳宓，今個倒是好哄，帶她到了旁邊食店，想著稍微填飽肚子倒送她回去了。

別看柳宓自個會做，但是會做飯的人，一般都有個通病，如果不是心情特別好，或者是場合特別重要，需要親自下廚外，一般都不想再動鏟子勺子的。

這會難得有下館子的機會，她哪裏還會挑？

秦淮帶她來的這個地方是南食店，雖然融合了當地人的口味做了些改進，但是很多口味還是偏向於江浙菜系的酸甜，給她要了一碗飯後，秦淮自己去旁邊的悶飯店，要了一大海碗的插肉面。

悶飯店的東西量大，實惠，一般都是過路的腳夫跟尋常商販才會吃的，這會秦淮一點架子都沒有的端著一大海碗面過來，柳宓躍躍欲試。

她一點不客氣的從人家碗裏挑出小碗面來，嘗了嘗眼睛亮了，面雖然便宜，可是質量沒下降，雖說碗裏只有薄薄的兩片肉在碗裏，以及主人家腌好的脆蘿蔔，但是肉湯燉的入味兒，有大醬的鮮香搭配骨湯香氣，再搭配些碧綠的小蔥，真是讓她驚嘆。

調料單一，滋味卻不差，本來只是想吃一口的，但是也不清楚是不是別人碗裏的飯最有滋味，眼巴巴的看著他大快朵頤。

先前自己還沒吃的時候，給她挑出一小碗來，無傷大雅，這會自己都開始吃了，再給她，就顯得有點不合情理。

正巧這會有挑子走過，這些是在鎮子沿街叫賣的食攤小販，滋味也不錯，看了看對方的箱籠裏有胡餅、炒蟹，都稍微要了些，付錢的時候，見旁邊安靜等待的小姑娘乖巧模樣。

又要了一分獅子糖跟沙塘綠豆甘草冰雪甜水。

小小的桌子上很快堆滿了吃食。

看她心思在甜水跟獅子糖上，秦淮松了口氣，把已經快要涼了的東西，全都吃到了肚子裏。

倆人精力全都放在填飽肚子上，氣氛和諧的不行。

吃飽喝足後，秦淮把人送回去，這會夜裏沒了宵禁，人流不少，雖說是有兄弟們夜裏值夜，但治安未必就好到路不拾遺的狀態，尤其是這丫頭越長越是招眼，他也不放心讓人一個人回去。

柳宓知道他是面冷心軟，卻還故意拉著他袖子問他，是不是覺得自個現在魅力大了雲雲。

“豬走在路上也挺讓人惦記的。”

秦淮看了她一眼，將自個袖子從她爪子裏解救出來後，大步往前走。

豬走在路上讓人惦記？

這話是什麽意思？

說她是豬嗎？

“秦淮！”柳宓又羞又怒，小跑著上前要他評理。

秦淮也是孬，知道柳宓在後面追他，還是不緊不慢的往前走，可是他腳步多大啊，那一步走下來抵得上柳宓三步了，每次柳宓累的時候，故意停下來，等她一鼓作氣快要追上他的時候，這人又緊走幾步。

就跟驢子前面吊著的一顆蘿蔔似得，只能看著，吃不著。

最後，等她到趙家門外，只能捂著膝蓋喘氣，連畫都說不利索。

趙家的門房見到她後，又興師動眾的請她進去，秦淮看了一眼不停給她眼刀的小姑娘，覺得這幾日被她逗弄的，心底沒發消散的濁氣，頓時煙消雲散。

“餵，不許把手鏈摘下，也不許送人！”

柳宓看著他的背影跟黑夜逐漸融合在一起，不放心的再次大喊。

…………

手術前的壓力被瓦解後，柳宓真的輕快了許多，以前一直擔心的事，在她看來也沒了必要，手術本來就有風險，她一個勁的想著不出事，不出事，就真的能不出事？

不可能的，一味的擔心還不如拼一把。

她把人帶到空間，讓薛丁幫著她看著外面，倒是沒想到的是，宋丁海竟然在術前也找到了她，面上雖然沒說什麽，可是一個勁的跑前跑後，就差把自個的意圖掛在臉上了。

柳宓還真是沒法子拒絕。

人家既然喊她師父，不管先前存的什麽心思，這會有機會了，總得給他一個交代吧？

不然人家還以為她心眼小的，要藏私。

雖然接下來的是有些驚世駭俗，可是文明不就是在探索中進步的嗎。

給了他手術服，交代了一下他所要註意的一切，眾人等待著真的生死一關的到來。

手術前，柳宓曾經給他照過胸腹的X線照像，看到了主動脈瘤的鈣化輪廓，又做了超聲波跟CT血管造影，大概描繪出動脈瘤的橫徑和長度，確定了瘤體的大小跟部位，一般來說，只要是沒有並發癥的危險，她做好消毒的室內，是可以來做的。

進手術室前，她面色嚴峻，俏麗的小臉上再沒有先前他們在一起廝混時候的漫不經心。

她告誡著宋丁海，“無論你進去，見到了什麽，不能叫，不能驚擾我，知道嗎？”

宋丁海連連點頭。

“師傅您放心！”他把自個胸脯拍的啪啪作響。

可惜，他先前保證的有多好，手術開始的時候，他的臉打的就有多疼，柳宓拿著小型手術刀開胸第一步，見到滿是血跡的她的手，以及柳宓認真的，繼續做下去並不打算停手時的動作，他眼前一黑，直挺挺的栽倒下去。

在屋外的白氏拿著念珠的手一頓。

她深吸一口氣後，繼續加快了手裏的動作。

柳宓沒有被他打擾，可以說，這是她一個人的手術，中間出了任何一點點的差錯，可能都會導致他們三個人，萬劫不覆。

屋子裏的燭火跟銅鏡的亮光閃爍，刺得她眼生疼，以前在空間裏，她輕車熟路，現在為了保障手術的成功，她連頭幾年淘汰下來的頭燈都用上了。

宋丁海醒來後，屋裏已經漆黑一片，他揉揉腦袋，昏迷前的一切湧入腦海，往那邊看了看，她還站在桌子前，聚精會神的拿著剪子似得東西，比劃著。

血腥味道彌漫在鼻翼間。

他不用看，也清楚師傅是將人開膛破肚的。

“出去。”

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她嘴裏出來。

宋丁海這會也不逞英雄了，聽到動靜後，穿著厚厚的隔離服，手腳並用的爬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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